“双一流”大学要树立“院长比校长还厉害”的理念

发布日期:2019-06-06访问量 :209

行政人员可以明明白白地选错人,但教授们却可以稀里糊涂地选对人;如今与其谈“教授治校”,还不如谈“教授治院”;我们要在好大学树立院长比校长还要牛的理念;行政岗位有专业化,不一定都要教授才能做副校长。


关于上述与行政评价和学术评价的相关观点,就是本文的一些精彩观点。更多精彩内容,还请您仔细阅读。


非常荣幸能够在论坛中发言,今天分享的题目(行政评价与学术评价——编者注)是会议安排的。


这个题目对我来说比较特殊,因为我曾经以为自己想明白了,也曾经给人家写过这样的文章,以为我自己相通了,但后来别人又给我提出过反证,我看了他(她)的论证觉得也有道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明白不明白。这就是事物的复杂性。


所以我在今天的分享中提出一些问题,咱们一起从三个方面讨论一下。



01


“唯”与“不唯”之间



克服“五唯”顽瘴痼疾



第一个就是“唯”与“不唯”的问题。


大家知道总书记提出了克服“五唯”顽瘴痼疾,陈宝生部长在今年的全国教育工作会议上也谈了,要把教育评价改革作为最硬的一仗来推进。实际上就是在“唯”与“不唯”之间做好平衡


什么叫做好平衡?有人就问我这样的问题,他说你不“唯”论文,那你“唯”什么?“唯”不行,但“不唯”又怎么办,你没有论文也不行。


说实在的,克服顽瘴痼疾的难点就在这里


这里实际上涉及到学术权力和行政权力的关系,当然这是一个老问题了,也涉及到教师评价,如何评、谁来评的问题,大家都明白,我就不在这里详细阐述了。


方向是以“唯”为起点,在“不唯”上找出路



制度的双重作用



我想展开的另一个方面是说,制度实际上是有双重作用的。


我们过去老是一讲改革就是放权,就是给你自主权,但是我们一定要想到制度是有约束作用的,那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制度具有激励和约束双重作用


即在未来的发展中,特别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我们首先需要制度有一定的刚性,就是权力要放入笼子里,为什么我们会走向以行政主导的评价?就是因为当制度没有刚性的时候,很多理念虽然很好,但没法操作,看上去很美,没法实施。


刚才说了“唯”不对,所以我觉得,第一步是先要在一定程度上有一定的制度刚性;再往前发展的时候,如果这个刚性有问题了,我们就修改刚性,也就是修改制度,但我们首先还是要遵从制度,依法依规治教。


这也是在改革中为什么出现很多问题的原因所在。由于时间关系,我在这里也不细谈了。



“五唯”首先是行政懒政



“五唯”首先是行政懒政。


比如说第一学历的问题,第一学历有没有道理呢?肯定是有道理的,因为我们经历过高考,进到了一个很好的学校,绝对是反映了你一定的智力水平和一定的奋斗精神,甚至是身体状况。


但是,“唯”第一学历可能更适合于像新加坡这样的城市型国家。对处于发展极度不平衡的我们这个大国而言,“唯”第一学历可能就会把很大一部分农村孩子都排除在外了,因为他们没有太好的条件参加什么补习,晋级都是一步一步完成的。


然而,不仅是我们学校行政部门,也包括其它各个行业的人力资源部门,仍然会有这种懒政,为什么呢?因为现在大学毕业生那么多,总体来说通过第一学历来录取还是比较简单的,这就产生了“唯”学历的问题。


但这种情况也不能简单归为懒政,而有个选人的依据问题。


我举个例子,比如说,高校如果要引进一个教师,由行政选人和由教授选人会产生各种可能性,有种可能性就是行政明明白白地作了一个错误的选人决定,比如说人事部门选人,要算你的指标:他为什么选你当教授,不是看你发表文章的内容,而是看你有没有发过某级刊物上的论文,但这些数据其实也可能是虚假的,比如说两个人关系不错,那就帮你弄几篇文章,事实上也出现过类似的新闻;


而教授选人重视口碑、声誉,比如说在学者共同体内,我们几个学者都共同认为,某某同志是不错的,某某同志来到这儿工作以后,果然也是不错的,但他(她)在行政那边,就有可能因为不够条件而被卡住。


所以行政选人和教授选人有可能出现行政明明白白地选错人、而教授糊里糊涂地选对人的情况。当然,也可能出现相反情况,这就是它的复杂性。


我们中国是个人情社会,我为什么要建议有的时候要增强一点制度刚性,就是因为当人情大于原则的时候,就有问题了。


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办?



02


大学的学者共同体特征



“教授治校”的起源



大学起源于中世纪的欧洲的行会模式。


几个教授联合成立了学校,没有单纯的行政人员,也没有单纯的全职校长,大家的权利是一样。


所以,在最开始,应该说“教授治校”是一个学者共同体的模式,教授的权利是一样的,有一定的协商机制和表决机制,这就是最初的“教授治校”。



“共同体”特征在逐步丧失



那么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知道这种共同体依然是存在的,大家依然有共同的利益,但是协商机制可能就不存在了。


因为当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特别是像现在咱们国家,很多大学都是万人以上的规模,学校的职能增多了,教职员工的数量增多了,教授也开始成百上千了。此时,再谈“教授治校”也确实不现实了,因为没法实施实现。大家怎么协商?众口难调。


大学的学科也出现了分化,也出现了校长、出现了行政人员,市场也开始介入了。


我曾经讲过这样一个观点,就是我们现在到了一个“说什么都对”的时代,多元化是我们未来的特征,但对于一所学校而言,这可能就带来难题,比如大学的几大职能该如何分配,加上学历高的人也比较会辩论,大家相互说服不了对方。


所以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教授治校”是不现实的,于是逐步过渡到了“教授治学”


我们现在的提法是“教授治学”,但是“教授治学”又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教授治校”是大学诞生之初的重要特征,如果没了这个特征,那么如今“大学”这种机构变成了什么?



需要思考学者共同体的实现方式



尽管社会对大学的影响因素在不断增多,但维护大学与外界的边界及内部学术与行政边界的努力仍很重要。大学要对外适应社会,对内遵从教育规律


这是什么意思呢?是一定要认清我们高校是实现社会目标的手段,我们不是我们自己了,我们是整个社会的一部分,具有自己的社会职能。



从党的十七大报告到十九大报告,有关教育的表述都是放在民生部分、放在社会建设部分下面的,而过去有关教育的内容有放在经济、科技、上层建筑部分下面的,如科教兴国、人才强国战略。


大学为了履行好自己的社会职责,需要借鉴市场规律、行政规律等,但我们必须有自己的规律,因为我们的学校组织是不可替代的。


就是说,我们在发展的过程中,只有遵循了教育规律,才能更好地履行自己的职能和使命;


就是说,首先我们不是我们自己,然后我们还得是我们自己。


那我们该怎么办?





03


我们需要探讨“学者共同体”的实现方式


我们现在谈“教授治学”是有一定道理的,是把教授的“治校”窄化为“治学”职责。


既然能“窄”,能变通,那么是否可以思考有没有其他的变通方式呢?



构建学院新型教授共同体



现阶段,大学发展需要整体战略规划发展,但每个教授对自己的专业非常了解,却对学校战略可能不是很了解。所以,我们将“教授治校”缩小到“教授治学”。


我们是否需要有其他的解决方式呢,如将“教授治校”下移到二级学院,变成“教授治院”



这是有现实依据和实现可能的,二级学院层级与学术的关联最为直接和密切,在这里,“教授治学”与“教授治院”意义相近,教授对自己专业领域的人相对更加了解一些,也认识更多,可以让教授管理他们更加熟悉的专业院系。


但这就衍生出另一个问题,到底是“大学办学院”,还是“学院办大学”呢?


其实这两种思想都有道理,没有一个是绝对的正确,我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可以都有尝试。


但我们可以沿着这样的思路进行思考:一些学校可以遵循一种方式,另一些学校可以采用另一种方式,这样我们是否可以构建新型的教授共同体,比如在二级学院?


“教授治学”和“教授治院”的含义是很接近的,在二级学院中可以设立“教授会”


另外,咱们大家知道同行评议制度确实是一个好的制度,我们自己的同行,谁有水平没有水平,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大家都有一定的共识了。但既然是一个好的制度,我们为什么就不用这个制度呢?


因为这里面有个问题,就是人情,也可能会出现某个学院有人占山为王、排挤别人,我们在调研过程也发现出现过这种情况,比如说很多学校将评职称的权力下放到二级学院,年青的教师就需要去和资深的教师拉关系,否则就评不上。这需要有平衡和监督机制,需要让原则大于人情



学院办大学(联邦制模式)



现在高校的行政权力比较大,许多教授都想当“官”,因为现在官当得越大,自由程度就越高。


现有体制下如果想当校长,那肯定要经过很多职位历练,等到当上校长了,人的锐气也就被磨平了。


大学管理重心下移,学院的地位上升,但基础学科、新兴学科、学科群建设的责任在大学。今后在好大学,要出现院长最牛(世界一流)的局面。现在讲“双一流”,我们应该树立院长最厉害的意识,如果可以把自己的学院、学科带成世界一流,那么当不当校长也就不重要了



院长不设定行政级别,由教授会民主推选,学校任命,以规避逐级提拔模式,使大家把精力用在做事上



管后勤的副校长必须是教授吗?



行政人员的发展也是专业性的,很多行政岗位也不该由教授来担任,这样对行政人员也是公平的。


经过985和211工程建设,我们基本把握了现代一流大学的建设规律。尽管大家谈到了一些问题,但我还是看好未来国内高等教育发展的。因为中国有接近3000所高等学校,虽然我们有一些局部问题,但是我们毕竟发展很快,也出现了很多可以支撑未来国家发展需要的新型高等教育模式。


这种创新的活力肯定是来自于高等学校,我国高等教育也进入到普及化阶段,在这样的时候,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看好高等教育呢?


一个人受到更高层次的教育,以后他(她)思考的角度肯定是不一样的。这得益于我们高等教育的发展,得益于我们对高等教育规律的把握。但现在我们的校领导以及很多处长是不是都是教授了?


很多学校各个岗位的领导都是教授,在我读研究生的学校——现在是最好的985之一——当时的校长就是副教授。


我们管后勤的校长要不要是教授?现在我们对教授有所限定,那么我们对行政岗位也需要有所限定。


比如说,我们在学校设立一些学术性的行政岗位,副校长大概有10来个,比如5个以内可以有教授,5个以外可以不是教授来当


我们需要思考一些这样的制度设计。



校学术委员会有权否定学院的决策



校学术委员会既是大学学术决策机构,也是二级学院政策的制衡机构


学术委员会可以平衡各院系、各学科的发展,监督、制衡院系的学术决策,形成健康学术治理机制。


为突出育人功能,学术委员会主席应由大学章程规定,由主管教学的副校长担任,成为全校最高学术首脑,即首席学术官




我觉得,我们下一步是需要认真考虑到这种制度设计的议题,我们需要好的、更加健康的学术评价。


单纯的学术评价可能也有问题,单纯的行政评价也可能有问题,我们需要探讨它们之间的结合。


我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本文根据教育部教育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马陆亭研究员在“2019镇江·长江教育论坛”上的演讲整理而成,文中标题为编者所加。文章已经马陆亭研究员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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