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强,彭颖晖-从学科生产能力看一流学科评价

发布日期:2019-01-07访问量 :208

 


一、主流学科评价主导下的

一流学科建设乱象



 

 

1.主流学科评价的价值倾向

评价在本质上是价值判断。学科评价是一定价值取向下的评价,反映的是评价者对于学科的价值取向。学科评价指标的选择和指标权重的分配,实际上取决于评价者在“学科是什么”、“什么是学科最重要的”、“学科应该怎么建”等问题上的认识和倾向。

当前,国内外影响力较大的学科评价主要有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U. S. News)、夸夸雷利·西蒙兹公司(QS)、泰晤士报高等教育(THE)、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研究中心(CUSR)、上海软科教育信息咨询有限公司(ARWU)、武汉大学中国科学评价研究中心(RCCSE)等。这六大学科评价的评价者身份多样,既有媒体、公司,也有大学、政府机构,其指标体系对于反映当前主流学科评价的价值取向比较有代表性。

虽然六大学科评价的指标体系及权重并不相同,但是通过归并和聚类分析(见表1),我们可以清晰地发现,所有评价的二级指标基本可以划归为两大类:一类是可以统括为学术产品的产出型指标,主要是学术成果与成果影响力的指标,衡量的是学科生产的产品;另一类是可以统括为学科生产投入要素的投入型指标,主要包括师资队伍、各种平台(如学位点、重点实验室、研究基地或中心)等,反映的是学科的现有基础、条件和学科生产投入的成本等。

以上述两类指标为基础,六大学科评价在评价的价值取向上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产出导向型的学科评价,即将评价指标完全、主要或倾向设定为产出型指标,将学科生产的各类学术成果作为学科评价的唯一或主要标准。U. S. News、QS、ARWU大体可以归为此类。另一类是混合型学科评价,即在重视产出型指标的同时,加入反映学科生产投入要素的投入型指标。THE、CUSR、RCCSE大体可以属于此类。产出导向型学科评价的价值取向是重视学科生产的最终产品,聚焦学科产出成果的数量和质量,将学科水平的高低绝对地表征为学科产品的多少和好坏。混合型学科评价的价值取向是同时重视学科生产的投入和产出两头,将学科水平表征为学科生产的投入和产出两个方面,似乎更加全面地反映了学科的综合实力。

 

2.当前学科评价主导下的一流学科建设

《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提出“建立健全绩效评价机制,积极采用第三方评价”。在“双一流”建设过程中,由于是通过第三方评价来“强化绩效”,对建设对象进行“动态支持”,学科建设的成效就表现为各种学科评价下学科排名数据的升降,学科“一流身份”的动态进退则由各种各样的学科评价和排名说了算。因此,学科建设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各种学科评价所主导,“知识探索和知识转化被窄化为可量化指标,发表的成果被各种科研评估指标所衡量,科研人员的学术生活不得不追赶这种时尚,被各种可量化的指标左右,以至于使得高等教育的使命和系统从根本上被重构”,有学者将这种现象概括为“排名专政现象”。[7]

“排名专政现象”带来的后果就是学科评价与一流学科建设之间的角色、地位发生了“倒置”。与其说是学科评价引导一流学科建设,不如说学科评价“主宰”了一流学科建设。本来学科评价是为了更好地进行一流学科建设而使用的一种工具和手段,现在反而成了一流学科建设的目的。对于高校和学科来说,一流学科建设的使命正在发生异化,建设的直接目的不是为了提高学科水平和实力,更好地服务经济社会发展,而是为了得到好的学科评价、提高学科排名,最后形成的逻辑就是怎么评就怎么建、评什么就建什么。这样的一流学科建设是基于评价、根据评价和为了评价而进行的学科建设,是学科评价主宰的一流学科建设。

在学科评价主宰的一流学科建设实践中,学科评价的价值取向自然而然就移植到学科建设中去。当前,在上述六大学科评价的“指挥棒”下,我国一流学科建设实践也“顺理成章”地表现出两种突出的倾向:一是将一流学科建设看作“粗放型”的学科生产投入要素的建设,即一流的经费、平台、设备、人才等人财物资源的建设;二是将一流学科建设看作“学术GDP”导向的学科产品的建设。因为人才培养的效果在短时间内无法测量,所以学科产品的建设最后又被“窄化”为论文、项目、奖励等学术产品的建设。

当我们把一流学科建设归为“粗放型”的学科生产投入要素的建设时,我们最终不一定能真正提升学科的实力和水平。学科生产投入要素仅仅是学科生产的前提条件,并不决定学科的最终产出。在投入要素建设达到一定水平的时候,继续对投入要素进行建设,实际上对学科产出的边际影响越来越小,学科产出不会因为生产投入要素的建设而成比例地增加。事实上,近年来经过各级各类“工程”、“计划”的实施,我国高校学科办学条件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学科建设经费短缺的问题已经得到了极大缓解。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追加巨额投入来进行学科生产投入要素的建设,且不说最终是否能产出有价值的产品,即使有产出了,也因为投入成本的巨大而不一定具有较高的学科建设效益。

当我们把一流学科建设归为“学术GDP”导向的一流学术产品的建设时,建设者通常“为了产品而产品”,在主观上是盯着学术产品来努力,而不是盯着学科本身来建设。提高学术产品的数量和质量,本应该通过加强学科建设、提高学科自身的素质和能力来实现,但是很多建设者却“投机取巧”,“直奔主题”,不计成本地花钱“买人”、“买论文”。虽然这样可以在短期内取得较高的学术产出,但这些产出并不是通过对学科自身进行建设而取得的结果。如果“买”来的人没有真正融入学科团队中去,没有与其他学科成员产生结构化的关系和制度化的交往,那么,一旦“买”来的人走了,一旦无钱可花了,学科产出就会立即减产甚至停产。如果取得的学术成果不是通过提高学科研究能力甚至不完全是通过研究而取得的,那么,这样的学术成果即使数量再多、质量再高,对学科本身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学科组织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真正地提升和成长。所以,这样的一流学科建设并不能保证学科产品的可持续产出,也不能实现学科的可持续发展。

当前一流学科建设的上述两种倾向都是将学科建设分解为具体的一个个点的建设,均未改变学科的“生产方式”和提升学科生产的“技术能力”,也未对学科组织本身和学科整体素质产生实际的影响。这样的学科建设均偏离了学科建设的真正对象,可以说均不是真正的对学科的建设。依靠经费投入的“强心针”,从学科生产的投入和产出两头来进行所谓的一流学科建设,并不能从能力和素质上真正提升学科水平,还会让高校、学科形成经费投入的“依赖症”和“搞学科建设,就是经费投入”的思维惯性,陷入“投入经费就有可能学科产出,一旦停止经费投入就出现学科发展停滞”的怪圈。

 

二、学科评价本质上应是对学科

生产能力的评价



 

 

1.学科评价应是学科生产能力评价

当前一流学科建设的两种错误倾向,其根源在于“排名专政现象”中学科评价的错误价值取向。建设一流学科,需要确立正确的评价导向。实际上,学科评价评什么,是基于学科建设建什么,“建什么”在先,“评什么”在后。要确立正确的评价导向,需要先弄清一流学科建设到底是要建什么,这是一流学科建设和学科评价的基本逻辑关系。那么,一流学科建设到底是建什么?

任何一种社会组织的创立,均是因为其能生产满足社会特定需要的某种产品,也只有能生产满足社会需要的产品,社会组织才能稳定存在而不被淘汰。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学的使命就是“生产”社会需要的某种“产品”。学科是大学基本的生产单位,是大学产品产出的载体和“车间”。正如伯顿·克拉克所言:“高等教育‘生产车间’里聚集了一群群研究一门门知识的专业学者。这一门门知识即为‘学科’,组织便围绕这些学科确立而来。”[8]

作为基本生产单位,学科的水平就是学科的生产水平,学科的生产水平直接决定了大学的生产水平,进而决定了大学的办学水平。从表面上看,学科的生产水平应该就是学科产出满足社会需要的产品的数量和质量。但是,学科生产产品是要消耗资源的,而且社会对学科产品的需求是长期的、持续的,所以学科的生产水平又不能简单、绝对地表征为某一个时间点上学科产出产品的绝对数量和质量,判断学科的生产水平需要将学科产出产品的数量、质量与学科生产所消耗的资源、学科产出的持续性以及产品满足社会需求的有效性等统筹起来考虑。显然,学科的生产水平在根本上就是学科的生产能力,即学科在消耗一定资源的基础上持续稳定地产出又好又多的社会发展所需产品的能力。

从这个角度来说,学科建设就是建设学科的生产能力,一流学科建设就是建设一流的学科生产能力。这样,一流学科的评价就是对学科生产能力的评价,而不是简单地对学科生产的投入要素和学科产品的评价。

2.学科生产能力的内涵

学科生产能力是什么?这个概念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来理解。

(1)从“能力”来看。所谓能力,按照心理学的说法,是指人在完成一项目标或者任务所体现出来的综合素质,是直接影响活动效率并使活动顺利完成的个性心理特征。[9]学科生产能力就是学科在生产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关系、影响甚至决定学科生产效率的内在素质。这样来理解,学科生产能力至少具有如下三个特征:一是内在隐形性,二是整体综合性,三是相对稳定性。

首先,就内在隐形性来说,学科生产能力不是学科外在的显性有形的东西,而是学科组织内在的隐形素质,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实际存在并对学科生产的效率和结果产生重大影响。学科生产能力通过学科生产的最终产品表现出来,其本身不等于学科最终的产品,更不是学科生产的投入要素。内在隐形性意味着学科生产能力的建设和评价不能只盯着外在、有形、显性的学科生产要素和学科最终产品,而是需要透过这些要素,关注那些包含并体现显性要素、影响制约生产结果的、学科内在的隐性的素质。

其次,就整体综合性来说,学科生产能力不是学科哪一个要素的能力,也不是各种要素的能力的简单相加,而是学科作为一个有机的组织系统,其各种显性要素和隐性要素非线性相互作用所表现出来的综合素质。整体综合性表明学科生产能力是学科组织的综合、整体的概念,个别要素的强大、个别人员的“一枝独秀”,并不意味着学科生产能力很强,或者即使所有要素都强大、所有人员都优秀,但如果它们没有发生关系、没有相互作用,形成不了合力,那么这样的学科,其生产能力仍然不强。建设和评价学科生产能力,我们不能只盯着学科生产的投入和产出两头,而是需要将学科生产的投入、产出和过程结合起来,从学科组织的系统整体着眼,特别需要重视学科的制度、文化、组织程度、行为心理等无形要素。

最后,就稳定性来说,作为内在的综合素质,学科生产能力的强弱和高低是由学科组织各要素组成的结构决定的。因为内部要素结构是相对稳定的,所以这一能力也是相对稳定的。稳定性意味着学科生产能力不会因某个人(如学科带头人)或某个因素(如经费)的变化而倏然产生大的波动。同时反过来,企图通过加强某个要素(如增加经费)或是引进某位“高人”,在短期内来提升学科的生产能力,既不现实,也不可能。所以加强学科建设,我们不能寄望通过“运动式”的努力和“短平快”的建设瞬时较大幅度地提升学科生产能力,而是需要着眼学科生产的整体过程和学科组织的基础,优化学科内部要素结构,提升学科合力。

(2)从“生产能力”来看。生产能力是一个经济学概念。生产是指通过劳动付出创造财富收入的活动,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学科生产能力这一概念具有两个方面的意蕴。

一是效益的意蕴。效益首先意味的是成本投入问题。生产涉及成本投入和产出两个维度,我们论及生产,就不可避免地要对投入和产出进行衡量。约翰·穆勒的“经济人假设”认为,从事生产活动的基本动机是谋求利益最大化;布坎南认为,如果成本为10美元,理性生产者必定期望等于或高于10美元的产出价值。[10]只有产出大于投入,生产才有意义和动力。所以生产能力同生产成本投入和生产效益紧密相关,学科生产能力不仅要看学科最后生产的产品数量和质量,还要看学科投入生产的成本是多少,看学科生产的投入和产出比。学科生产要用尽可能少的成本投入生产尽可能多的产品,要从“粗放式”的生产转向“集约式”的生产,提高生产效率和效益。这样,学科生产能力就与学科的生产方式紧密相连。提升学科生产能力,实际上就意味着学科生产方式的转型。

二是生产的有效性意蕴。生产的有效性是指生产的产品与社会需要的契合度。生产的产品恰好满足社会的需要,这样的生产就是有效生产,反之,就是无效生产。在经济领域中,因为市场“看不见的手”的作用,有效性是任何生产的题中应有之义,任何生产者在主观上都是追求有效性、迎合社会需求的。但是,对于学科的生产来说,生产的有效性问题至今还未引起人们的重视。因为长时期以来,学科的生产特别是知识的生产是不关心应用价值和社会需求的,研究大都出于好奇的闲情逸致,目的是“为知识而知识”。

生产的有效性其实是科学知识转型带来的新问题。当前,这一转型从不同角度分别被称为“知识生产模式”从1到2的转型、从“学院科学”向“后学院科学”的转型、从“小科学”向“大科学”的转型等。还有一些理论也从其他方面彰显了科学知识的转型和当前科学知识的新特点,如学术资本主义理论、创业型大学和创新驱动发展理论等。这些所谓的转型和理论均从不同方面揭示了科学研究和知识生产越来越从远离应用到关心应用和需求的转变。今天,学科的生产,无论是人才的生产还是学术成果的生产,越来越在应用的语境中进行[11],越来越成为被应用驱动、在应用中和为了应用的生产,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的关系日益模糊,从布什所描述的界限分明、前后相继的两段论关系[12]进入了斯托克斯所说的互相交融的“巴斯德象限”[13]

《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在“指导思想”部分明确指出,一流学科建设要“以支撑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服务经济社会发展为导向”,鲜明指出了科学知识转型背景下当前一流学科建设的服务和应用导向。学科生产能力的有效性意蕴意味着一流学科的建设必须瞄准国家战略和社会需要,与经济社会发展紧密对接,在服务经济社会发展中生产符合社会需要的产品。所以,对一流学科的建设和评价,都要在经济社会发展的宏观视野里、站在国家发展战略的位置上来进行

 

三、从学科生产能力看

一流学科的评价



 

 

作为一个人造的社会组织,学科存在的价值就是生产社会需要的产品,生产产品是学科存在的唯一理由,也是学科唯一的职能。学科水平的高低表现为学科生产水平的高低,实质上是学科生产能力的高低。对学科的评价,就是对学科生产能力进行评价。但是目前的学科评价只盯着学科生产的投入和产出两头,在本质上是对学科生产投入要素的评价、学科最终产品的评价,或是包含二者的混合式评价。无论是基于投入要素的评价,还是基于产品的评价,或是基于二者的混合式评价,均没有关注学科本身,没有关注学科生产能力,没有考虑学科生产的投入成本、可持续性和有效性,没有将学科和学科生产当做一个整体的对象来评价,因此,都不是对学科的真正评价。

当前,建设一流学科需要有科学的学科评价来引导。只有立足于学科生产能力来评价一流学科,将学科生产的产品、投入的成本、生产的可持续性和有效性综合起来考量,才能真正地评价学科,也才能正确地引导一流学科建设。从基于投入要素和产品的学科评价走向基于学科生产能力的学科评价,要求我们在评价学科时必须考虑三个方面的问题。

1.产品的有效性和学科的社会服务问题

学科水平直观地表现为学科产品的数量和质量。学科产品是学科水平的重要标志,也是判断和评价学科水平的重要尺度和标准。所以,通过评价学科产品来评价学科水平是有道理的,这也是当前绝大多数学科评价重视学科产品的基本逻辑。但是如何评价学科产品?学科产品能简单地量化吗?当前的主流学科评价将学科产品的质和量统统折算成形式化的数字,通过数字统计来评价学科产品的多少和高低。这种简单数字化的学科产品评价催生了大量对社会发展毫无意义的“仿真”产品,造成了学科的表面繁荣,其最大问题就是仅仅关注产品的“量”,而忽略了学科产品的“质”,即产品在学术上的创新性和实践上的应用价值。

如前所述,在科学知识转型的今天,学科生产越来越置身于应用情境。在实施创新驱动发展的战略下,一流学科建设要更加紧密地融入经济社会发展大局中去,一流学科建设需要从远离应用的“纯学科”转向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创业学科”,学科水平的高低更多地表现为服务水平的高低,学科产品的好坏更多地表现为其支撑战略实施、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范围和力度。在这种情况下,对一流学科的评价就需要更加关注学科产品与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契合度。

只有满足社会需要的产品,才是有效的产品。生产无效产品的学科生产,只会造成学科资源的浪费。所以,基于学科生产能力的学科评价不能放任学科产品“滥竽充数”、“鱼目混珠”,不能将学科生产的有效产品和无效产品混为一谈,不能简单地对学科产品进行数量比较,而应该看学科产品的创新性和应用价值,看学科在服务经济社会发展所发挥的作用。2016年教育部第四轮学科评估在评估指标体系的设计上已经迈出了可喜的一步,该评价在传统的学科产品的量化指标外专门设置了一个学科服务社会的案例指标,这就是希望通过质性的服务案例来测度学科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能力。[14]

2.学科生产的投入成本和学科建设的效益问题

学科生产能力概念内嵌着经济学“基因”,因而基于学科生产能力的一流学科评价绕不开学科建设的投入与产出,必须关注整个学科建设周期内的成本核算,也就要考察学科生产是“集约型”还是“粗放型”的,是“少投丰产”还是“多投薄收”的。从学科生产能力的角度来评价一流学科时,我们不能仅仅关注学科产品,不能仅仅用学科产出产品的绝对数量和质量来衡量学科的生产能力,而是需要联系学科生产的成本投入来看产出。从这个角度来看,研究型大学的学科尽管产出高水平的学科产品,但是因为巨大的成本投入,其学科生产能力不一定高于产出较高水平产品、但消耗成本要低得多的一般大学的学科。这样的“一流学科”并不一定拥有一流的学科生产能力,而一般大学的学科也有可能拥有一流的生产能力,应该成为名副其实的一流学科。

所以,在一流学科评价指标的设计上,我们应增加对学科办学成本和投入方面的考察,引导学科树立明确的成本意识和效率意识,不能为了学科产品不顾成本地投入,而是需要在实现高产出的同时不断减低成本,提高效率,不能“一方面争经费、抢资源;另一方面,资源在大量地被浪费和滥用,效率低下”[15]。更为重要的是,通过对学科生产的成本投入进行考察,可以让一流学科建立起成本约束机制,倒逼学科内部的制度性变革,推动学科转变生产方式。

3.学科的整体性和学科发展的持续性问题

如前所述,学科生产能力是学科组织各要素相互作用表现出来的能力,能力的大小是由各要素之间的关系和结构来决定的,学科生产能力具有整体性和稳定性的特点。基于学科生产能力的一流学科评价要充分考虑学科的整体性和发展的可持续性问题。

首先,从学科的整体性来看,一流学科的评价要关注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一是不能仅仅关注学科生产的投入和产出两头,还应该关注学科生产的具体过程,特别关注参与学科生产过程、影响产出水平的各种过程性指标。二是不能仅仅关注学科组织的显性要素,还应该关注学科组织的隐性要素。学科组织是各种显性和隐性要素(如治理结构、制度、文化)相互作用组成的复杂有机系统,参与学科生产的不只是显性要素,隐性要素也深度参与生产过程,影响着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学科生产的结果。三是不能仅仅关注论文、项目、奖励等传统学术产品,还应该将人才培养纳入评价范围。而在学术产品之中,特别要因应知识生产模式转变后科研产品形式的变化,将论文、项目、奖励等形式之外的非传统学术产品(如得到广泛应用的重大建言献策、得到重要领导批示的内参、产生重大影响的网络成果等)纳入学术产品的计量范围。

其次,从学科生产的可持续性来看,一流学科评价需要特别关注学科队伍的结构和可持续发展问题。因为社会对学科产品的需要是长久的、持续的,所以学科生产的可持续性是学科生产能力的重要内涵,也是学科评价的重要内容。学科生产的可持续性问题主要涉及经费投入的可持续性和学科队伍的可持续发展,其中,学科队伍是与学科生产可持续性高度相关的内在关键因素,所以在这里我们重点谈谈学科队伍。在目前的六大学科评价中,有些(如QS)不关注学科队伍问题,没有相应的指标设计,也有的(如RCCSE)关注了学科队伍问题,但主要设计的是关于标志性人才的指标,而对于学科队伍的整体结构和普通人才的发展等问题则予以忽略。我们认为,学科的生产能力并不是一流学者的生产能力,而是不同层次学者相互配合、合作表现出来的生产能力。一流学科的队伍并不只是具有一流学术水平的队伍,而是要拥有一流学术合力的队伍。一流学科队伍的建设也不只是一流学者队伍的建设,而是作为一个结构化、有合力的学科队伍整体的建设。所以,从学科生产的可持续性来评价一流学科的学科队伍,一方面需要我们不仅关注标志性的高层次领军人才,而且还要关注学科队伍的梯度结构问题。“领军型人物若没有后面的‘军’,他领谁?”[16]一流学科评价要特别警惕高校仅仅关注塔尖型学者、忽视塔身和塔基队伍的发展,要引导高校对不同学术“段位”、不同年龄的学科队伍进行合理规划建设。另一方面,我们不仅要考察学科产品的总量,还要考察学科产品在不同层次学者中的结构性分布,要特别关注青年学者在生产学科产品上的贡献和发展势头。此外,还要考察学科队伍之间的合作和学术交往,特别要考察学科标志性领军人才参与团队、培养带领青年学者生产学科产品的情况,避免出现标志性人才一走、学科生产立即停止的现象。

总之,在一流学科建设过程中,我们需要用好学科评价“这只看不见的手”。 基于投入要素和学科产品的一流学科评价并不能真正提升学科的生产能力,在这种学科评价主导下建成的“一流学科”,也只是“失去灵魂的卓越”罢了!走向基于学科生产能力的一流学科评价,统筹学科产品与学科生产的成本投入、可持续性和有效性,切实提高学科的生产能力,将会指导我们将“一流学科”建成为真正的一流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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